前面已专门探究了是文的言內言外之意,其实起初我喜欢上是文,并不是因为我看透了文字背后的故事,而是因为她优美的意境深深的吸引了我,反复吟诵、细细把玩。在与她耳鬓厮磨间我才注意到文中一些关键字用的不同寻常,这才引起了我探索的欲望。
作为一般的读者而言,探究文字的背后的故事其实是很无趣的,并且往往是破坏美感的,就像研读红楼梦一样,在大观园中,多情公子贾宝玉以及钗、黛等姑娘或赏月吟诗、或持鳌饮酒抑或花前月下的风流韵事,这些景、人、事、情都抽象成了对人生终极意义的叩问,在意境的创造上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平,这本是很妙的美感,但若一味去探索文字背后的八卦故事,对于我来言是很痛苦的,所以我读书读文章更愿意停留在欣赏意境美的浅读阶段。
意境作为中国文论独创的一个概念,是中国美学的重要理论。王静安认为词以境界为上,有境界则自成高格,自有名句。意境和境界有相通之处,但也有区别,静安先生此语则为相同。其实境界说适用于诗、书、画、乐、舞等诸艺术领域。
是文为了夸张雪之大,从听觉的角度入手,用“人鸟声俱绝”来形容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雪后的这一刻凝固了,引起人无限的遐思。赏雪本来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,下雪之后,三岁稚子尚且会到雪中玩耍(也可算作一种赏雪),但作者非要“标榜”出自己的志趣与众不同,如果在此自我“标榜”一番,洋洋洒洒作出一大篇文章都不一定讲得清楚,反而还会使人生厌,而作者巧就巧在仅仅使用了五个字为后文的情节做铺垫,就把自己刻画的惟妙惟肖。此法亦是《人间词话》力倡的“不隔”之法,寥寥数语壮溢目前,而情自生于词外。
行至湖中,用了八句极力渲染了西湖雪景图的大美,仿佛一副山水画,在皑皑白雪的世界里,已经分不清天、云、山、水,世界混沌一片,这是极丽绝秀的物境之美。
紧接着作者又将长堤、亭、舟、人入画,用一痕、一点这种高度人工化的痕迹描绘在以天地为画布的巨幅上,这是何等的大手笔,这需要胸中有多少丘壑方能落笔,实为神来之笔。通过这生动画面的描写,虽不言情,但浓情已藏景中矣,一切景语皆情语。这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情境。
在作者眼中,视堤如痕、视亭如点、视舟如芥、视人如粒,这是一双什么眼睛才能看到这样的景物?几个简单的名词,却早已跳脱了个体的体验,赋予了深远的哲思。这是韵外之致、充满別趣的意境。
闭眼想象一下,在皑皑白雪的世界里,一切静寂无声,就是这样几个微不足道存在给整个画面赋予了生命的律动,有了生命的张力、有了人情的温度。这也呼应了前文――我为什么要独自在夜间去看雪,因为这里有值得去找寻到的美,有不寻常的生命体验和人生顿悟。
行至湖心亭,却有人捷足先登,雅兴正浓,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情油然而生,作者却只字不提自己的惊喜之情,而借用亭中人的“大喜曰”、“拉”、“同饮”等一系列动作來刻画我内心的喜悦之情(我国传统描写心理活动大都用外在神态和形态来表达,为读者留有广阔的再创造空间,不似西人那样平铺直叙)。人事亦是一种景,作者整段不写一个情字,不发一句议论,只是把故事娓娓道来,然而一幕生色生香的雪夜湖心雅聚夜饮图跃然眼帘。你可以想象到他们觥筹交错、高谈阔论、击案而歌抑或掩面而涕等等,情与景并茂、情与景交融,身在雪景之中又游乎其外。
结尾舟子所语为点睛之笔,亦是我最爱之句。